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民众热烈的欢呼簇拥着他的车驾,数不清的雪白花朵被他们举过头顶,当金色的马车经过他们时,人群便如同倒伏的麦子一样跪下,虔诚地向上张开双手,向新教皇献上最虔诚的信仰。
拉斐尔转过脸,梳在冠冕下的金发被冷汗打湿,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,他的视野里还是一片窒息带来的昏暗模糊,但本能比理智更快一步,长久作为教皇接见民众的习惯让他露出了无懈可击的微笑,而在他微笑的这一瞬间,民众们发出了更加热情的欢呼。
“——西斯廷!”
他们在欢呼他的尊号,这是多么熟悉的场景。
只是一个眨眼,他从血腥恐怖的谋杀中,回到了几年前,加冕教皇的那一天。
西斯廷一世,或者说拉斐尔·加西亚,拥有着在历任教皇中都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年轻和美貌,以二十二岁的年纪获得了教会这至高无上的权柄,纵横辽阔大陆十数个国家的信仰权杖被送入了他手心,上亿的信徒从此将他的名字虔诚地刻入心底,每日为他祈祷人世的安乐。
——他仁慈、善良、笃信,践行着教会的宗旨,如同爱护自己的儿女一般庇佑着他的子民们,让流离失所的人们得以在教会的旗帜下栖息,让孱弱的圣地翡冷翠得以在几个剑拔弩张的强大帝国中苟延残喘,他们赞誉他是有史以来最为正直博学的教皇,是教廷里当之无愧的雪白明珠。
一切鲜花和赞美争先恐后地涌向年轻的教皇,他如同行走在人间的圣人,所到之处都是光明和希望。
如果他没有被谋杀在五年后的一个深夜,如果他未曾看见史书对他刻薄残忍的评价,如果他不曾知晓他的死亡对所有人来说都不值一提——
真实的过往和虚幻的现实交错,幻觉般的剧痛还残留在神经中,金发紫瞳的教皇对车驾边的民众挥了挥手,脸上的笑容犹如一张坚硬的面具,挡住了不自觉抽搐紧绷的肌肉。
“教宗,圣荆棘大教堂已经准备好了。”行走在马车边的黑衣执事带着小圆帽,他全身上下都被笼罩在一件黑色的长袍里,和教廷任何一个神父都没有不同,只是在腰间扎着一条红色腰带,以此区别他作为教宗仆人的身份。
年轻的教宗转过头,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,这一眼里没有任何情绪,但长久以来生活在教廷里、被训练为他人武器的执事忽然觉得浑身发凉。
似乎有那么一瞬间,这个年轻的、被选举出来作为傀儡的教皇,有哪里不太一样了。
“那就走吧。”年轻的教宗轻声说,双手交叉搭在膝上,厚重华丽的冕服将他装饰成了世上最尊贵美丽的人偶,他只需要坐在车里微笑,满足人们对新教宗的幻想就足够了。
他们的幻想是怎么样的呢?
啊,拉斐尔可太熟悉这个了,他们想要一个雪白的、漂亮的、悲悯的,像神一样的形象,用以寄托无处安放的苦痛,在这个混乱动荡的贫穷时代里,每个人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,生命里全都是流不尽的苦水,这太多太多的苦难无处可去,只能寻找一个东西倾倒。
作为神在人间的代言人,教皇就是承载苦难的对象——他当然也曾这么想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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