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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微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,才从人群中把自己被挤皱了的袍角拽了出来,他气急败坏道:“王若存,守门的不就是你们王家的人,你让他给咱们行个方便。”
王若存也被人群推攘得失了风度,精心束在玉冠中的头发都乱了不少。他扫了一眼人群,只得无奈道:“跟我来吧。”
高高的城墙上,王旗猎猎作响,李晟向天边望去,天边愁云翻滚,远处的山连成了一条灰线。众人抻长了脖子翘首以盼,仍旧不见归来人的踪影。
不知等了多久,李晟摸了摸自己额前的碎发,已经结了一层冷凝的冰霜,他将化了的水珠窝在掌心。
“来了!”李微蓦然惊呼,李晟忙抬头望去。
道路的尽头有一支蜿蜒的队伍出现在众人眼中,直到他们渐渐走近,李微看清这队人马的真实面目后,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,语无伦次道:“这、这是怎么一回事!”
循着他的声音,李晟急忙看了过去,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说不出话来。
传说中的北府兵威风凛凛,屡却外敌。剑指蛮族,以一敌百,犹如天降神兵凛然不可侵犯,可如今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过是几千残兵败卒。
仅存的几匹马背上驮着沾满血污的包袱,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牙牌。马鞍周围也挂满了牙牌,斑驳杂错,叮咛有声,犹如鬼哭。一群衣衫褴褛,盔残甲破的士兵,个个满身血污。他们用军衣裹满了写有战死士卒姓名的牙牌,逝去的魂灵跟随着他们的袍泽归乡。鲜血渗透战甲军衣滴落,直至干涸。他们一步一个血脚印,深深浅浅,一路从北疆把自己的同袍带回故乡。
他们满是伤痕的脸上饱经风霜,胸中的烈火已经燃尽,遭逢凄楚,化为灰烬。
素白的灵幡在天际飘荡,犹如无可依靠四处飘荡的幽魂。最前面的是一口又小又薄的黑棺,棺木粗制滥造,仿佛就是随意拿几块木板拼接而成。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纯白的衣袍外是一件刀剑伤痕斑驳的黑薄软甲,细雪落在他发梢眉睫。
他扶着棺,细雪覆盖在乌黑的棺木上。很难想象,闻桀那样一个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,死后竟然就被装在这么一个又黑又小的棺材里。闻燕雪一声不响地扶着棺,他身后背着两把剑,还有一柄枪,那两把剑是他祖父的兵器。
城门未开,棺木落在地上,闻燕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城墙上风大,李晟被吹得鼻头通红,他趴在墙沿上,怔怔地看着闻燕雪,问道:“他阿爷怎么不来接他。”
王若存摇摇头,艰涩道:“谁知道呢?听说闻大人这几日正在国公府内为阵亡的将士们祈福,已经有一月不曾出家门了。”
钦差与守城官员交涉一番后,冲着闻燕雪点了点头
“起灵!”随着一声震天吼,闻燕雪的声音穿透风雪,直入云霄。这一声直击李晟大脑深处,一阵颤栗传遍全身。
城门大开,先前还熙熙攘攘喧哗嘈杂的人群蓦然安静了下来。人们都静静地看着,看他们茕茕孑立形影相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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