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建安二十八年正月十四,卯时初刻,御书房的晨曦穿过窗棂,在明渊摊开的《江南舆图》上洒下金斑。少年握着狼毫的指尖悬在“寿州”上方,笔尖的墨滴落在地图边缘,晕开的墨迹恰好盖住“护生堂”三字——那是他昨夜用红笔圈了三遍的地方,旁边还画着个铠甲驮着襁褓的简笔,铠甲肩甲上的星星,比任何州府标记都大。
“陛下,苏大人的快马军报。”小全子捧着漆盒进来,盒面贴着明渊亲手画的“星标符”——一颗星星拖着铠甲形状的尾巴,旁边写着“见星如见人”。掀开盒盖,里面躺着卷泛黄的舆图,边缘缀着护生堂的棉线穗子,正是苏辰去年在北疆用过的《流民安置图》,图上每个红点旁都注着“襁褓数”,字迹刚劲却在“寿州”处忽然变细,像怕吓着纸上的娃。
明渊展开舆图,忽然从卷中掉出片晒干的梅枝——是江南护生堂的梅树桠,枝桠上缠着根细草绳,绳头系着颗极小的银星,刻着“渊”字。他指尖抚过草绳的纹路,想起苏辰教他编护生绳时的话:“草绳要拧三股,一股是粮,一股是衣,一股是百姓眼里的光——缺了哪股,绳就不牢。”此刻这根草绳缠着梅枝,银星坠在末端,像极了他挂在护生灯上的“星标”,在晨雾里泛着清光。
“大人说,寿州的流民棚已按陛下的‘星标图’搭好了。”小全子指着舆图上新增的蓝点,每个蓝点旁都画着小襁褓,“您看这处‘朝阳坡’,大人特意让人把棚子搭成半圆,说‘像铠甲护着襁褓那样,挡着西北风’——棚顶盖的是陛下拆龙袍做的护生被,边角还留着您小时候绣的‘安’字残片呢。”
明渊的耳尖忽然发烫。他想起昨夜瞒着楚昭宁,让宫娥拆了那件穿旧的赤金绣龙袍——龙纹锦缎被剪成护生被面,绣着龙鳞的地方,恰好护住襁褓娃的小身子。此刻看着舆图上的“半圆棚”标记,忽然觉得苏辰竟把他画在纸上的“铠甲护襁褓”,变成了实实在在的避风港,连棚顶的角度、朝向,都像照着他心里的样子搭的。
“还有这个,大人让带给陛下。”小全子掏出张薄如蝉翼的纱纸,上面用金粉画着寿州雪景——茫茫雪地里,护生堂的红灯笼连成线,每个灯笼下都有个仰着脸的小娃,手里举着明渊送的护生铃铛。画的右下角,苏辰用极细的字迹写着:“陛下的星标落在雪地上,便成了娃们眼里的光——他们说,看见灯笼上的‘渊’字,就知道铠甲在不远的地方。”
字迹旁画着个极小的铠甲轮廓,肩甲上的星星被金粉描了三遍,比灯笼的光还亮。明渊忽然想起去年冬日,他在御书房画星标时,苏辰曾笑着说:“陛下画的星,不该只在纸上,要让百姓抬头能看见,伸手能摸着。”此刻摸着纱纸上的金粉星标,指尖沾着细碎的亮片,忽然觉得那些落在舆图上的红圈、画在棚子上的铠甲纹,原来都是苏辰在教他:“护生”不是笔尖的空画,是让每个星标都长出温度,变成能替娃挡风的棚、能裹住暖的被、能听见响的铃。
案头的《护生堂物资账册》被风翻开,明渊望着自己写的“寿州护生被三百床,内有龙袍改制品八十床”,忽然在备注栏添了行小字:“龙袍上的龙鳞纹,可替娃挡雪粒子——苏叔叔说,铠甲的鳞甲也是这么用的。”字迹比平时工整,却在“鳞甲”二字旁画了个小箭头,指向舆图上的“半圆棚”,像在把铠甲的“护”,和龙袍的“暖”,悄悄连在一起。
“陛下,该用早膳了。”小全子端来青瓷碗,碗里是楚昭宁特制的护生粥,米粒间混着碎梅干和花生——正是苏辰在江南粥棚尝过的配方。明渊舀起一勺,看见粥面上漂着颗炒花生,忽然想起虎娃往苏辰甲带里塞花生的画面,嘴角不自觉扬起笑——原来苏叔叔在江南护着虎娃学步,他在宫里护着账册上的星标,就像铠甲的影子和龙袍的光,隔着千里雪路,却在护生堂的暖炉里,汇成同一片暖。
窗外传来更夫的报时声,卯时二刻。明渊忽然起身,把苏辰的《流民安置图》铺在自己的《江南舆图》上——两张图的“寿州”处严丝合缝,苏辰画的“襁褓棚”标记,恰好落在他画的“护生星”中心。他拿起狼毫,在两张图的重叠处画了个更大的星标,星标中心写着“安”字——是他和苏叔叔都熟悉的那个“安”,当年苏辰在他掌心画的“安”,如今他在舆图上落的“安”,隔着二十年光阴,却同样带着铠甲的温度、襁褓的软和。
“小全子,替我给苏叔叔回信。”他望着窗外渐渐放晴的天,狼毫在信笺上落下第一笔,“就说寿州的星标,我在舆图上看见了——原来星星不是画出来的,是苏叔叔带着娃们,用护生被、用粥棚、用铠甲上的雪,一点点堆出来的。还有……”笔尖在“还有”后顿了顿,画了个铠甲牵着龙袍的简笔,龙袍下摆扫过雪地,留下串“安”字脚印,“就说我今天学画了铠甲的鳞甲,等苏叔叔回来,教我把它画在护生堂的门上好不好?就像您说的,让每个娃看见铠甲,都知道那是替他们暖手的壳。”
信笺在晨风中轻轻翻动,明渊画的铠甲简笔歪歪扭扭,却在肩甲处多了颗立体的星——那是用金粉堆成的,像要从纸上跳出来,落在寿州的雪地上,落在虎娃的襁褓边。他忽然懂了,苏叔叔的铠甲为什么从来不是冷的——因为每片甲叶上,都落着他画的星,而他画的星,从来不是孤单的光,是跟着铠甲的影子,一起落在人间烟火里的、能暖到人的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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